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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情短恨长(第1页)

三日之后,姜维又派廖化前去白龙江畔,假装搭建浮桥渡江,而自己则去攻取不远处的洮城。由于冬日水浅,被邓艾识破计策,不得已只好退兵。等到快到汉中地界,姜维让张嶷暂代自己统帅全军,自己则带着阿蔓和姒无痕,前往洛阳。

当他自己重新踏上这条道的时候,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充满了心头。自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开始,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八年来,诸葛亮如恩师一般教他兵法,后来他成长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其后的十年,则是姜维最快乐的十年,与洛思相伴的日子,虽然短暂,却如甘露,平淡而甜蜜。只是天不遂人愿,洛思虽然冰雪聪明,医术高明,却无法治好自己的病,以致于红颜短命。人生就如这世间的风云变幻,充满了悲欢离合,阴差阳错。纵使是帝王将相,掌握了这世间绝对的权力,亦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寿数与生死。

有些人虽然已经离去多年,却仍然时时被想起,仿佛他们一直都在,不曾离开。回忆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让人有了精神的寄托。可是,即便是当时再浓烈再长久的爱,在百年之后,又有谁能记得这段感情?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毕竟是少数,或许最多的,是史官记载的他与诸葛丞相数次北伐的事迹。

此山、此道、此情、此景,仿佛把姜维拉到了多年之前。当时红颜未老,桃花正盛,两人曾憧憬塞外牧羊,昆仑赏雪,可是如今少年已不再年轻,佳人已归于尘土。姜维两鬓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是眉目之间的豪气恰似当年。作为降将,如今却成为蜀汉自刘禅、费祎以下的第三号人物,这份知遇之恩,姜维只能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

阿蔓经历了一场大战的颠簸之后,觉得浑身疲惫。此时伏在马上,神态慵懒。姒无痕这一路上与阿蔓走来,对她也是照料有加,因此虽然屡遭凶险,但是并没受多少苦。阿蔓的心境也在这几天渐渐平复下来,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心中憧憬着未来的光明。洛阳城依旧是曾经的洛阳城,三人来到城外之时,日已夕暮,便投宿在一家店中休息。

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因此耳朵便特别灵敏,阿蔓听到邻桌两个汉子在小声议论,其中一人说:“听说司马懿将曹爽及其党羽全部灭族,上到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没有放过。”另一人叹道:“唉,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老人和孩子,又犯了什么法?”先前那人道:“看来这江山,要改姓了!当年曹操杀吕伯奢一家老小,如今这也是报应啊。”另一人变色道:“这种话可别乱说,要是被官府的人听了去,怕是要杀头。”先前那人道:“怕什么,将来皇帝还不一定是落在谁家。”另一人道:“司马懿当真敢弑君?”先前那人道:“即便是司马懿看重名声,不肯去做,看他两个儿子,都是虎狼之心,怎么肯长久屈居于人下呢?”

阿蔓听得津津有味,前几日洛阳城中的腥风血雨,人尽皆知,只是皇帝年幼,曹氏宗亲势微,才导致局面不可收拾,这正是伐魏的大好时机。先前那汉子见阿蔓朝着这边,听得凝神,心中一惊,道:“小姑娘看什么看!莫非我们的脸上能看到金子吗?”他哪里知道,阿蔓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阿蔓也不恼火,诚心想捉弄一下这两个人,回应道:“你们妄议朝政,不怕被杀头吗?司马太傅派我们来查看民情,果然有些刁民煽风点火,你们就去九泉陪曹爽大将军去吧!”听了这话,那两人吓得面色惨白,拔腿便跑。老板见那两人酒钱未付,追了出去,两个人是逃命,老板只是追钱,又哪里能追得上?

姒无痕问她:“你捉弄这两个人做什么?”阿蔓眨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谁让他们对我这么凶,总得让他们长点记性才是,以后对女孩子要懂礼貌。”姒无痕彬彬有礼地道:“阿蔓大人,您消消气,来,先吃点东西暖暖胃。”说着便帮阿蔓夹菜。阿蔓也不客气,张开嘴,等他来喂,边吃边夸赞道:“这就对了嘛,要是他们能有你这觉悟,我也就不会吓他们啦!”

姜维却在想另一件事:“若是趁此机会大举伐魏,或许可以一战成功。蒋琬在世时,常想着从上庸的线路伐魏,后来没有成行,便去世了。而费祎执政之后,便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每次给自己的兵马不过一万,很难再组织大型的战役。如今正是大好机会,若能举全国之力来伐魏,西联羌胡,东和孙吴,再加上魏国朝堂政局不稳,定能够有所作为。姜维也在逐渐老去,他实在找不到能够接替自己的青年才俊,在自己百年之后可以担当此大任。”

结过酒钱之后,姜维若有所思,阿蔓虽然看不见,但是听他自言自语,也知他是想起了洛思。阿蔓先提出来:“我们想去陈王府上探一探,也算是提前感谢洛思姐姐留下来的医书,不知道方不方便?”

姜维没想到阿蔓会主动说要去陈王府,本来自己上次来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去陈王府上,忙道:“其实,我也想去看看,阿蔓,那我们去府上去看看,再去洛思的衣冠冢取书,可好?”

阿蔓点了点头,姜维在前面带路,姒无痕和阿蔓跟在后面。陈王府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虽然说曾经也算不上繁华,可主人在时,总还是有些生机的。随着主人的离世,偌大的房子也变得空空荡荡的,失去了往日的烟火气。院落之中的那几棵桂树还在,一阵风吹过,树枝在风中摇曳,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院落中生了不少杂草,这时候它们显示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哪怕是地砖之间的缝隙,也能扎下根去,蓬勃出一抹绿色。

阿蔓和姒千痕在院落中听着鸟儿在叽叽喳喳唱歌,姜维往屋前走去,吱呀一声门响,打破了多年的寂静,屋中的各项陈设,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它们再也等不来昔日的主人,只留在岁月中饱受着侵蚀。屋中一切如旧,姜维进到洛思昔日的房间,岁月的尘埃掩盖不了原本的整洁。梳妆的铜镜爬上一层铜绿,书架上的书本已微微泛黄,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涸,这都是洛思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柜中洛思年少时的衣服、鞋袜整整齐齐叠放着,姜维用手抚摸着,想再能捕捉到到一丝她身上的气息。

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了,阿蔓也不去打扰姜维,脸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只觉得暖暖的。姒无痕就在旁边陪着她,阳光照射不到的墙壁之上,爬满了青苔,砖瓦上都是岁月剥蚀过的痕迹。

阿蔓自言自语道:“洛思姐姐,我冒昧打扰,将来若能治好双眼,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恩惠。”

姒无痕对阿蔓道:“先前住在这里的姑娘,若是知道她的书现在还能帮到你,定也是高兴的。”姒无痕沉吟半晌,又问阿蔓:“等你眼睛好后,如果看到的世界跟想象的不一样了,你会失望吗?”

“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变化的啊,唯一不变的,只有变这一件事了吧。”阿蔓不假思索地回答。

姒无痕笑了笑,阳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显得分外夺目。

过了许久,姜维从屋中走出来,轻轻掩上房门,目光缓缓转过来,说了声:“我们走吧。”

洛思的衣冠冢在洛水附近,她生于洛水之畔,对此有一种特殊的情怀。水流潺潺,不像陈王府那样烙下了岁月的痕迹,而是以一种温婉柔和的力量,承载着千年的时光。

姜维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站定,用手在泥土里摸索着,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停下手来。他将长剑插入泥土,轻轻往上一翘,一块石板从泥土中被撬起来起来,姒无痕前来帮忙,先前石板地地方露出了一个洞口。

姜维解释道:“洛思说不希望被人打扰,我便给她找了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同时,我也担心被其他人现,因此,并没有立碑。只是许久没有人来,须先等这洞中的浊气散尽,我们再下去取书。”

过了半个时辰,下面的浊气几近散尽,姜维便打亮了火折,往下走去。阿蔓执意要跟着下去,姒无痕只好扶着她一起往下走。

到了地下,是一个三丈宽的空间,里面石桌、石凳、石床等一应俱全,整齐摆放着洛思生前常用的物品。洛思最喜欢的衣服也叠放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能看出来,你很爱她。”姒无痕看到里面的陈设后,对姜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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