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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国太叹了口气,望着廖氏道:&1dquo;老大媳妇,我晓得你这些年也不易。里里外外,倘若没有你在,这个国公府便没今日这样的门面。你的好,我代我那儿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的。”

  廖氏一怔,慢慢低下头去,再抬起时,眼圈已是微微泛红,拿帕子胡乱擦了下眼,嘎声道:&1dquo;能听老太太说这么一句,我便是在背后被人怨死了,这些年的苦也不算白费。”

  司国太也是难掩面上疲色,再次长叹口气,挥挥手道:&1dquo;去吧!辛苦你了。还有,再几日,小二儿媳妇扶灵去山东的事,日子也耽误不得。”

  廖氏应了声是,转身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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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公府因了这桩意外上下人心惶惶,魏国公徐耀祖亲去御前惶恐请罪,国公夫人廖氏四处奔走的时候,作为姻亲的恩昌伯爵府这些天却依旧云淡风轻,大门紧闭,仿佛什么事都没生过一般。

  书房里,当家人司彰化此刻正坐于书案之后,膝上停了一只他养的名为浑沌的黑猫,坐于一张黑漆透雕鸾纹的扶手椅上闭目养神。

  司彰化五十岁,枯瘦,官至正三品户部右侍郎。这是个不小的官了,且并非空职。相较于金陵另些早成空架子的世袭穷官来说,他能混到今天这样的地位,绝非泛泛之辈。许是长期殚jīng竭虑的缘故,他的头已经花白,但腰杆却挺得直,不管是穿了朝服立于朝中议政之时,还是像此刻着了便服这样独处于有些幽暗的书房之中。

  他忽然睁开眼睛,随手抛开那只正半闭着眼昏昏yù睡的黑猫。黑猫猝不及防滚到地上,出一声不满的厉叫后,随即爬起来,从半开的门fèng里飞快地钻了出去。

  司彰化从抽屉里取出几张薄薄的信纸,展开。黑色的字,娟秀而整齐。

  这七八天来,他早已经将这封信里的字一个个地看过不下十来遍了。此刻,目光却又一次落到了上头。

  这是他的嫡孙女司初念写来的。

  她在信中一开头就说,丈夫不幸亡故,她不愿再空守于徐家,请求归宗再做司家女。

  她又说,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祖父必定会责怪。但她亦有自己的理由。

  金陵中人,无不知晓皇上与以平王为的诸多藩王之间将会有一场对决。皇上削藩志决,而平王亦不会束手就擒。一场战事迟早难免。倘若最后皇上胜,自己留于徐家,对保持这门姻亲或许还有效用。但最后若是平王胜,徐家长子徐若麟得势,而他与徐家余下人向来生分,他为人又极薄凉,怎么可能会顾及司家这一门隔了好几层的所谓姻亲?

  谈及这场金陵与燕京的对决,金陵人无不轻敌,认为皇上手握天下数十万的兵马,而燕京不过区区数万,压服对方是件轻易的事。但她却有不同看法。朝廷之中,能用的善战武将寥寥,而平王多年戍边,积威深重,军中旧丛众多,一旦起兵,不乏追随之人。风闻他又治军严明不嗜杀掠,在北地颇得人心。且一旦爆战事,因这并非改朝易姓之战,所以朝中文臣武将必定多持观望之态,则他所遇阻力更是大为减小。故这场战事,到最后谁胜谁败,她不敢妄下断言,但以祖父的睿智,心中必定有所衡量。

  她在信中最后说,与其把振兴家业的希望寄托在一门别姓姻亲之上,不如自己看准时机早定立场。乱世成英雄,富贵险中求。最后平王若真胜出,则在他不被看好时便向他示好资助的人,往后富贵宁不盈门?到时候,当初大多数的那些自以为能保全现有一切的中立之人所能做的,也就是扼腕叹息和羡慕万分而已!

  司彰化再一次读了信,微微眯了下眼睛。

  即便到了这时候,连他自己也还有些惊讶。这样dong察人心的字字句句,竟是会是自己那个孙女写出来的。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他飞快地将信收回,抬眼望去,见是儿媳王氏亲自送茶点过来了。

  王氏将托盘轻轻放置在桌案上,看了一眼老头子,踌躇了下,终于还是试探着道:&1dquo;爹,听说前几天平王府那边出了点事,还扯上了徐家。您怎么看?”

  司彰化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泡好的六安瓜片,咂咂嘴,道:&1dquo;这么好的茶叶,你泡得急了,连味道都还没出来。再等等,才好端上的。”说罢,靠在了椅背上。

  王氏本是想探听他对初念那封信的看法,见他扯到了茶叶上头,有些莫名其妙。有心再问,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扰,只好闭口怏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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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提早三天便再次回到善义庄,连着做三天三夜法事,一转眼到了十五,明日便是扶灵北上山东的日子了。棺椁用上好的楠木打造而成,里外套了三层,分量不轻。过了子时,周平安父子便安排几十个人将它小心翼翼启了下去,安放在一架特制的大马车上,由周平安和徐邦亨押着,连夜启运送往码头,从水路往山东而去。

  初念这一夜一直没有歇下。只和衣在从前曾歇过的那间屋里netg上稍稍闭了下眼,听到尺素过来,说都预备好了,一个激灵便醒了。尺素替她在外头罩上件素白锦织镶银丝边的大毛披风,收拾妥当后,便与云屏和其余丫头一道簇着她出去,外头早有顶轿子在等,预备送她下山,坐马车先回城里的国公府,将神主灵牌停于宗祠后,再出城去码头上路。

  初念坐轿到了山脚,四周仍乌蒙蒙的,也没留意旁的人,跟着前头挑着的灯笼便上了架马车。坐在里头,怀里抱了个暖熏炉,一阵颠簸摇摆后,困头渐渐上来,闭着眼睛昏昏yù睡,忽然觉到身下马车稍稍缓了下来,以为是道路难行,也没留意,仍未睁开眼睛,再下一刻,迎面一阵寒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睁开了眼,整个人却骇住了。

  借了挂在车厢角那盏油灯的光,她看到对面竟多出了个魁梧的男人。穿得像外头穷苦人家出来的脚夫,头戴一顶帽,压住了半张脸。见那人躬身似朝自己来,惊恐地睁大了眼,膝上的那个暖熏炉也脱手掉落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正要出声尖叫,那人已经捞起熏炉,一个箭步跨了过来,用另手一把捂住她嘴,压低声道:&1dquo;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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