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试探（第1页）
“梵妮，你疯了。”罗曼道。这回她没有用普林顿的方言了。“你问这些干什么，我们该到大厅去等米奈拉过来用餐了。她待会儿还要折返回来，别让她看见你在这。”
“只是问一下也不行吗。”梵妮善用她与生俱来的武器：她的真诚，她的无辜。只要主观上对她没有恶意，就很难让自己的心狠下来拒绝她的要求。
“我知道你问这个是想要干什么……别那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罗曼避开梵妮那水灵灵、如鹿羔一般的眼睛。“在岸林堡外，我要对你的行为负责。这是你大姐——我的嫂子凯瑟琳钦定的。”
“唔，我保证，凯瑟琳大姐什么也不会知道。”梵妮低举她的左手，右手按着心窝：“就当作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姐姐。我还保证，只要我还在水韵城，我就绝对听你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如果真的想要让我放心，就应该放下你那傻傻的想法。”罗曼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猜对了，你还对那个叛国者有什么说不去的小心结？你是要到伊苏林海去找他？算我求你，梵妮。别这样做。你是岸林堡的主人，瓦赫尼亚家的门面。你要屈尊去找一个流放犯，给世人知道了还怎么办？收拾收拾你满脑的胡思乱想，待会见到公主的时候可别露出破绽来。”
“……好吧。”梵妮将头低下去。
另一侧，米奈拉已经挑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消遣比得过在落地镜前，慢慢欣赏自己套上不同衣服。她乐意把自己当作扮装的人偶，可惜早上还得跟瓦赫尼亚那俩姐妹用早餐，不然她可以在试衣间里挑一上午。
“米奈拉。”灰犬说，“我刚刚在房间里，闻到了，瓦赫尼亚女人的，味道！”
“什么？”米奈拉阴沉着脸，转过头来，耳上夹戴的银饰轻盈地碰撞在一起。“她没看到什么吧。”
“我不确定，我没有看到她。”灰犬甩了甩头，把即将盖住嘴部的阴影甩退，“法器是被，鸟弄倒的。”
“麻烦！”米奈拉气愤地把饰桌的抽屉推上，震得桌上落选的耳环手镯叮当作响。“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了，我现在就要派人，把那个烦人的瓦赫尼亚苍蝇抓起来拷打。就算她什么都没看见，我也要打掉她几个牙，作为她擅闯我房间的惩罚。”
“不要，生气。”灰犬一面帮公主勒好束腰，一面说。“对了。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棱镜藏好了。不用担心，女仆们。”
“乖狗狗，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米奈拉摩挲着拇指。“但我还是很担心。要是那个瓦赫尼亚的妖精真没管好自己的眼睛……我看还是要敲打敲打她，看看她这骗人精会不会露出点破绽。”
公主和灰犬穿过御苑，进入大厅。罗曼和梵妮的眼睛一下子都落在她身上。
她紧紧盯着姐妹俩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米奈拉做得非常精妙，因为她同时还能在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起晚了。”她拉开主座入座。“挑衣服又花了点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公主，你是天生的衣架子，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挑衣服呢？”罗曼奉承地说道，转意米奈拉的注意力。
“说笑了，剑士。”米奈拉端过一碟分好的草莓。就在大家准备开始用餐时，她突然把面向转到嘴里头塞着蛋糕的梵妮身上。“梵妮，你来过我房间吗？”
梵妮差点没当场噎死在桌前。她慌慌张张地饮了一大口茶，才把喉咙里的蛋糕压下去。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和罗曼的眼神交流，免得公主察觉到异样。“是的，殿下。我主动和拉尔婆婆说，由我来请您下来用早餐。”
“哦。所以是你干的？”米奈拉一面为自己倒茶，一面抛出诱导性的问题。
这种随口一问的问题最为致命，因为它不给受问者反应时间。
“什……什么？”梵妮心跳得极快，几乎就敲打在耳膜上。她不敢看米奈拉的眼睛，可此时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看。要是公主觉得自己在躲躲闪闪，那疑心就更重了。在极为有限的时间里，她重新编排了时间轴：“我看见您的房间——恕我直说——很乱，我以为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走进去确认您的下落。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渡鸦飞了进来，朝我又是扇翅膀，又是大喊大叫。我一害怕，就……就跑走了。路上见到了罗曼姐姐，就拜托她去确认一下您的情况。”
米奈拉笑而不语，眯起眼睛盯着梵妮。
“我……我是不是踩到您的衣服，或者是撞倒什么东西了？我不知道，我当时被那只怪鸟吓得六神无主。如果是那样的话，请允许我赔偿。”梵妮诚恳地低下头，看似在寻求公主的谅解。
“怎么会怪你呢，梵妮。”米奈拉呵呵一笑，“我猜就是那鸟飞进来乱扑腾，把我的私人物品弄得一团糟。不过，还请你对我寝室的脏乱保密。毕竟它也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间点招待客人。”
“所以，殿下，你说的‘灰犬’……”罗曼见谈话得了空隙，急忙前来帮助梵妮，继续分散米奈拉的注意力。
“好啦，剑士。你们姐妹俩今天已经把我的隐私扒了个干净。”公主皮笑肉不笑，隐隐给人一种威胁的感觉。可如果光看她的表情，那又是百分之百的友善，就像在亲朋好友间说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就让我留点个人的空间吧。八卦的话题到此为止。罗曼，你觉得今天的蛋糕如何？”
“她应该没有现。”梵妮暗想。自觉肋下一阵阵刺痛，那是心动过的并症。如果米奈拉继续一句句有的没的，对自己旁敲侧击，恐怕她会顶不住压力，晕厥过去。
“她应该没有看见。”米奈拉推断道。“这狐狸精平时软乎乎的，稍微捏一下就会哭出来。刚刚这样问她却还能应对，说不定真不知请。”
但掉以轻心不是米奈拉会做的事情。她暗下决心，如果梵妮试图在宴会结束前逃离水韵城，自己就采取“必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