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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半起身接过茶盏，先抿了一口，随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做咱们的，何必管旁人的闲事？”
“何况昔日我们二人夜谈时，又何曾料到今日的样子呢？那时咱们谈论的不过是些衣裳纹样，饰珠玉，更多的不过踏青野宴，未来夫婿，如今却走到了这么个地步。这天下的事无非如此，何必多思多虑呢。”
平安懵懵懂懂地望着她们，引得陈香云笑道：“好孩子，你还小呢。听不懂这些也没关系，咱们慢慢学。”
慧娘则道：“听不懂才好呢。我盼着她永远这般无忧无虑，也不必掺和进浑水里头，平平安安做个富贵闲人便好。”
陈香云摇头叹息：“哪有人能永远不长大？能护一时已是侥幸，从一开始咱们选了这条路，便再也停不下来了。我只愧疚，因着自己的思虑，叫她担惊受怕。”
“做男子总比做女儿好些。”陈香云却道。
两人都沉默了，良久，陈香云才再次开口。
“等着吧。”陈香云道。
她的眼神悠悠，怅然地远望着夏日一片澄蓝的天空，干净到几乎浓丽的地步，灼灼地仿佛刺痛人的眼睛。
“再多等一会，再等一会，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87章
是月末，疫病的影响终于从相山城中消退，但赵明闻并不敢掉以轻心，照旧观察了几日，才最终放下心来。重压之后必然触底反弹，何况精神紧绷了这么数月，无论是战时战后，众人都未曾能够歇息一时半会。
许绮男商量着向赵明闻道：“这么些日子了，也该放他们回去瞧一瞧，我的意思是多几日休沐，也省的他们叫苦连天。”
赵明闻自然不会在此时扰了众人兴致，便笑道：“这倒好，我也能松快几日。只是，这宴会？”
成见今便笑着推她：“快去罢，这里有我盯着，保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许绮男却望向了女儿，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赵明闻这时才点了头，窗外几个挨挨挤挤偷听的青年、少女立时欢呼起来，又马上止住了声，直跑到小院外，方又才笑着打闹起来。成见今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她偷眼瞥了眼许绮男，立刻放下手，正襟端坐起来。
许绮男只做不知，又赵明闻议定了些杂事，复才带着成见今起身告辞了。赵明闻不由微疑，见成见今背着许绮男悄悄挤眉弄眼，便也以眼神相送，算是“暗通款曲”，也是明白的意思。
赵明闻也便不急着再去找她，自己先坐下来，慢慢批阅了余下的奏文，便向撷芳道：“我往成娘子那里去一趟。”
撷芳半盘着条腿正靠坐在踏上，垂挑着樱桃的核，相山一带虽然酷暑，樱桃却晚熟，虽然二三月无人去照看，却还硕果累累。玉秀早耐不下性子来，一得了消息便风似地卷了出去，往山上猛窜。好容易从鸟雀嘴里夺下食来，大半填进自己肚子里，余下的又分给往日要好的几人。
撷芳听赵明闻这么说，先道：“等一等宛珠。”
她旋即起身，先往院中去了，往墙角大翁里取瓢水浇泼着洗净了手，又到井前摇绳取出里头悬着的碗。撷芳转身回了院中，将上头盖子揭开，里头乳酪半凝似化，颤巍巍的微动着。
撷芳擦了手，又取了蔗浆过来，这是先前便预备好了的，她先将除了核的樱桃均匀撒到乳酪上，再将蔗浆撒上去，因为赵明闻爱甜的缘故，格外又加了蜂蜜略作点缀。
“香浮乳酪玻璃碗，年年醉里尝惯。”便是这般夏日少有的味美。
如此做完，撷芳重又合上盖子，仔细装好，叫赵明闻：“拿着一道过去。”
“知道了。”赵明闻拖长了声音道，见撷芳自顾自做事情去了，她也觉得没，便不再取笑，而往成见今院中去了。
成见今此时已经搬回了家中。赵明闻寻来时，许绮男却不在，许是同成云先一道登高望远去了。难得的休沐，相山城四周又群山环绕，树木阴蔽，郁郁青青，正是此时乘凉的好去处。居高临下，微风拂面，着纱衣罗裳，飘飘然便有登仙之感，恍若胁下生羽翼，显得格外畅快。
赵明闻先时也曾多次来访，却一直没有将目光投到院中景物上，此时却觉大为不同。虽然久以闲置，此时却还能瞧出先前的不同来。依墙的一带栽种了许多花木，恣意地舒展着身体，树叶层层叠叠地遮盖了一角的烈阳，恣意地将枝条伸向天际。
但所有的花木却都委委屈屈地蜷缩在不大的一角，占据更多地方的，是被开垦出的菜地，长势却并不好，歪歪地立着，细瘦带着些微枯黄，显见着栽种者的笨拙。
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组合，赵明闻不由笑了。
窗边栽种着几竿修竹，尚且幼小，聊作装饰，也就没有阻挡屋内人望出来的视线。成见今趴伏在窗沿上，手里拿着一支带叶的细竹竿，逗弄着院中卧在地上的小猫，悠然自有味。
她抬眼正望见赵明闻进来，忙唤道：“宛珠！”
“早瞧见你了。”
赵明闻笑道，她顺手抱起了地上的猫，将食盒往成见今手中一放，自己则施施然地往旁边进去了，一面不忘道：“快放好，要是跌了打碎了，我叫你赔我一百个。”
成见今无奈道：“知道，就是碎了，你难道还真能找我要不成？你这么个公主做的也太窝囊，阿堵物终日不离口，哪里成个样子，真要叫都中的相公们见了，只怕要连日拿书谏你呢，我瞧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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