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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二郎咬了咬牙，却还是默认宋氏的说法。
方保福皱眉道：“凭他多少银钱，没了我还能得，可水生是我亲弟弟。”
“阿娘好狠的心。”
宋氏知道自己伤了女儿，却还是坚持，一旁的管二郎默不作声地听着，忽然叹了口气。
他紧张地望向方保福：“还有一个法子，也能凑齐这钱米。”
“巷那头的徐长者，他那儿子正当年岁，说是要说个好姑娘做媳妇，情愿聘你过门，并不要嫁妆的。他同我提了几次，我都含糊过去了，本想着是等你回来的时候慢慢再说，这会也顾不上了。若是你肯答应，我就求他完了婚，便使那一注银子。”
宋氏却欣喜起来，一面怪管二郎道：“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说。”
一面又劝方保福：“那徐长者夫妇都是良善人，那徐郎我也瞧过，当真一副堂堂好相貌，又有个姊姊却已经许亲，你过去上头便只舅姑一层，也不必多侍奉。嫁过去便是享福了，张家待下人也好，你当初是献进去做活的，如今出来不过说一声便罢了，指不定还能得份银钱呢。”
“福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耽搁着耽搁着，难道真要独个守身不嫁吗？”
她已经自顾自拍手笑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枉我求那么些佛拜那么些香了。”
方保福闻言，面上却并无喜色，她望了望管二郎，管二郎却早已避了出去，到屋檐下坐着，那里摆了个石缸，养了四五只鱼，管二郎手里捻了食，一颗一颗地往下扔，他却只是怔然地望着孩子们出神。
“福儿！福儿！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宋氏在唤她，方保福这才收回视线，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她却只是不语，知道宋氏说的不耐烦了，她才应了声。
“阿娘——”
“我再想想。”方保福叹道。
“我再想想。”
第1o3章
“我就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宋氏叹道，可她却不好腔逼着女儿，心中火气未散，便自顾自起了身，往外头去了。
她一面扬声去唤外头的管二郎：“那药呢，放哪里去了？赶紧拿过来。”
宋氏一面又叫方保福：“你再好好想想，多想想，这事没甚坏处。张家女郎也得成婚，就是把你带到夫家去，难道还能长长久久地侍奉着？少不得也把你配了人，若还是个下人，那便是一辈子都折了进去，自然比不如今这般好的徐家，人家本就清白，哥儿也出息，你嫁过去，一辈子都有依靠了。明白吗？”
方保福不由出声反驳道：“我自然是女郎去哪里我去哪里，她那么个小人，自己可怎么在夫家撑着啊。何况我又陪了她那么些年。”
宋氏启了包药的纸，对着光看了一看，又用手指一拨，皱了皱眉，却还是往药罐里头倾了，随即注了水，把那药罐的盖子给合上。
她先嘟囔道：“这药果然不成，赵小娘子不在，赵先生也没那个心了。哎，不知还有多少效用。”
如此行云流水地昨晚了，随后宋氏才似笑非笑地瞥了方保福一眼，冷哼道：“从前或许如此，今后可不一定了。”
宋氏道：“张家女郎，她那是什么人，那是张家人，是皇后的妹妹，不，如今是太后了，这样的身份，何等尊贵，不定什么时候就入了宫去了。等她入了宫，你还跟着她不成？且不说宫中的厉害比外头多百倍千倍万倍，只一条，宫女等闲出不了宫门，你就愿生生抛下咱们这些人，一辈子见不上一面吗？”
“你成了婚，他们少不得放你出来，就是不放你出来，难道还拆散夫妻两个？朝中的那些贵人们，可不是干看着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宋氏见方保福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气愤起来，只是挂念着女儿久未归家，到底不愿说她，便自拿了那篮子，要掏摸些东西出来，好对付晚饭。
管二郎照旧低头喂鱼，也不理会，方保福走过去，同他并肩坐着，也不说话。
一会，方保福才开口了：“阿耶，你和我说实话，那头到底欠了多少？”
管二郎不语，方保福再问，他才嗫嚅着答道：“三十两银子，五分利。”
若只是听这钱数，其实也算不得很多，三十两银子，算是一家人一岁的家用。管二郎是个好玉匠，哪怕这钱赔了总叫家里伤筋动骨的，可若是几人多俭省些，再苦熬几年，也算能勉强还上。
可却加了这利钱，一月一月，一岁一岁地叠上去，利滚利下来，那便是足以压垮人的天价了。哪怕管二郎只是幼弟，可人在这里，根也在这里，又有路引关卡阻碍，便是逃，也少不得泄了踪迹出来，仍旧逃不过去。
方保福不由咽了咽唾沫，骇然道：“这、这！哎呀，这……这怎么会啊。”
管二郎苦笑道：“他是光脚不怕穿鞋，就是死了，我也得给他收尸。”
方保福怔愣了一下，忽然急急去找宋氏的身影，见她照旧做事，并没有觉，方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阿娘知道吗？”
管二郎只是摇头：“大兄把我瞒得紧，我不知道，你阿娘哪里能知道？如果不是这次急着用钱，只怕人家找上门来，咱们还一事不知。”
“他真是糊涂啊。”
方保福不由恨道：“可你便这么认了？不先把自己摘出来，却还在这里叹息惋惜？阿耶，这债要真到了我们身上，不止你、我，便连弟弟妹妹们都要赔进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前景不用望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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