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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o4章

  宋氏旧时家里也不太平，很见着些乱兵入城的景象，她小心听着，打量着其中并没有什么喊打喊杀声，便先舒了一口气，又朝管二郎使了个眼色，叫他后头出去，探看探看是出了什么事情。

  “愣什么呢？”她见管二郎站着不动，不由大皱其眉，压低声音，半训斥般的问道。

  “这就去，这就去。”管二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答应着，他悄悄一看，却着实唬了一跳，立是变色，惶急地上下摸索着，也不知要拿个什么东西，转头来已是面色惨白，忽然向前趔趄着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二郎？二郎！”宋氏不由慌了神，猛地扑过去，不住地摇晃着。

  方保福这时才能从屋子里头出来，转身还没放好屋门上的锁，便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宋氏见她来了，不由垂泪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娘，你先别着急。”方保福先出声安抚道。

  她先将管二郎的身体挪过来，平放在地上，又掰开嘴往里头看，见没有什么东西卡住，方才松了口气。管二郎缓了一阵，忽然猛咳出声，一会才喘上气来，原本僵住的身体也才放松下来。

  然而没等几人稍觉高兴，外头的院门便被人“梆梆”地敲响了，来人粗声粗气地问道：“管二，管二！开门，快点把门打开！”

  管二郎强逼着自己稳下心神来，正要站起，却不敢言语，又用眼睛望一望宋氏和庄保福。庄保福正要开口，却被宋氏拦下了，她也不看管二郎，只是指一指后头，叫他去躲着。

  见其藏好了，方整一整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副笑模样，上前启了门扉，问道：“是哪一位啊？”

  门口立着的确是几个壮汉，铁塔一般牢牢挡着门，一蓬一蓬的肌肉在衣裳下滚来滚去，满面赤红，却黑黢黢的，显出一点没有洗净的脏色来，难得的是衣裳十分整齐，没有什么补丁，又是一模一样的制式衣裳。宋氏瞧在眼里，下意识地便估量了造价，不由默默地在心底倒吸了口冷气。

  好大手！

  能付的起这价钱的主家必然非富即贵，时节下连宫中都要省吃俭用，一叶知秋，便知天下都乱象频频，能受的住财的，自然手中握着东西，自家不过市井小民，哪里来的那么些东西同人家拼，宋氏便觉自己已弱了三分，少不得陪些软和话，免得生事。

  她先笑道：“几位郎君这是做什么？若是我家得罪了几位，我便先代外头人给您谢罪了，是我们的不是。”

  言罢，她便要施礼，然而另一双手却先一步扶住了她，十指尖尖，肌肤细腻，虽然上了年纪，却还是养尊处优的，并没有什么粗粝处并茧子的。相比于宋氏一双伤口纵横的手，真是相形见绌了。

  宋氏抬眼一望，却是个貌美的年长妇人，身材高挑丰腴，一副雍容气度，方才立在众人之后，又着戎服，因此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宋氏迟疑道：“这位娘子是？”

  那妇人便笑道：“我姓瞿，人人称我瞿十六娘子，我家是做赌坊的本钱的。宋娘子，您也别着急，今日的事情是飞来横祸，与你倒没有多大干系。”

  宋氏急用眼睛去望瞿十六，语气艰涩颤抖，问道：“是我那外人，去赌不成？”

  瞿十六温声道：“不是管二郎，却照样姓管，是行一的那一位管大郎。”

  宋氏愣了神，方保福却忙追问道：“瞿娘子，他又惹了什么事情不成？！”

  宋氏闻言更是讶然：“又？什么叫又？福儿，你在说什么？！”

  方保福不敢去看母亲的表情，便低下头去，瞿十六则道：“其实啊，他不过欠了些债，这本没什么，到日子赔上便完了，要是有差的，要我宽恕些也不是不成。只是今日偏闹出了事情来，那管大郎要我那耍钱去，被底下人拦住没让进，都知道他身上没钱，自然没那个底去赌，不叫进去惹旁的客人烦心来。可偏他不这么觉着，一面吵嚷着说我们瞧不起人，一面打砸了我屋里的陈设，又闹又骂，生生搅了今天的局。叫他赔便满口胡言乱语，指着外头让寻他二弟赔钱去，这么着，我便还是得寻您来了。”

  “宋娘子，这事少不得给我个说法，这账上的亏空，少说也得弥平了。我到底是个生意人，不是那等施粥散米的菩萨人，你说是不是？”瞿十六笑着说道。

  “可……哎呀！”宋氏叹道。

  她祈求般的望向瞿十六，盼望道：“您便善心罢，我家里还有个病孩子，每日填进去的东西数不尽数不清，这会再找我要东西——我，我也拿不出来啊！”

  瞿十六道：“若是拿不出来便算这事完了，那日后人人教我都善心，那时又该如何呢？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家有孩子，我那也有下头人，他们一样等着米下锅，一样有孩子，宽了你便委屈了他们，哪有如此亲疏不分的呢。”

  她索性上前一步，堂然地便进了管家的小院里，左右看了一看，转头向宋氏一笑，称赞道：“宋娘子果然是个贤惠人，我瞧着这可比咱们那里打理的好的多了。”

  她招呼着那几个大汉：“还不快进来，找口水喝，呆愣愣的，尽知道堵着门，吓着人家可怎生是好？”

  瞿十六顺手摸了摸不知道何时跑出来的小虎的头，夸道：“好聪明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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