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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崔宝闻言却挣扎起来，他的力气在此时大的出奇，竟是猛地挣开了紧攥他的几人的手，朝着先前说话的那人扑去，拳头顺着身体挥动，正好砸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不由痛呼一声。

  “崔宝！你混账！”他愤怒地叱责道。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计较体面了，在董璧海的默许下，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役冲了过去，将崔宝牢牢地压在地上，他粗重地喘息着，目眦尽裂，眼睛很快泛出血红来。

  于纯钧不由一怔。

  这样的表现，她曾经在颜佳部中同样看过。只是那人被保成秘密带走，彼时她正被生父的重压困扰，每日都在思索着如何替于贺保全自身方安危，因此忽视了过去。这样暴躁的，极其易怒的样子，在见过之后是很难忘却的，于是旧时的记忆又在此时从脑海中浮现。

  她隐隐有了异样的想法。

  但此时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董璧海皱眉命令道：“把他带下去，好好地叫他清醒清醒。真是个糊涂虫，只怕这会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喝了几口黄汤就满嘴胡言起来，真真地叫人瞧了笑话。”

  他转脸向于纯钧道：“你个小人，做事也太大模大样了，我仗着这做长辈的脸面，也说两句，于儿啊，你也别怨我多嘴。这里头的事情掺杂许多，只怕你是轻易没法脱身的，今日还有咱们这些人给你拉着陪着，这他日，你又能如何呢？你今日是畅快了，也趁了一时的兴，可人却不能只活一时，这日后，你难道还能日日如今天一般畅快吗？就是占一两句言语上的便宜，那也没有什么，忍过这一头便罢了。”

  于纯钧却不理他，转而指着先前开口相劝那人，凛然道：“听说袁公家中有一幼子，生的貌美无比，又知文字。我倒愿倒出这一银子，倒聘入我家来，我阿娘缺个知心人呢，我倒情愿认他做个妾，虽说是偏房，可上头又没有人压着，这不正同原配无二了？袁郎洗手作羹汤，正是良配啊。”

  “于娘子你这——”另一人听不下去了，张口想要劝阻，却被于纯钧猛地打断了话语。

  “曲公无子，却有幼弟，向来视若亲子一般照看，老夫人这数日来很是为他的婚事担忧，听说相看了许多人家都不成。如今正好，我自有一桩巧宗，正合他去处。我那处有个经年的老妈妈，为人最是忠厚，只是夫婿早亡，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着实不易，我瞧了心中着实难受，若曲公肯，我定亲自做媒。日后这孩子长成了，也有他一番孝敬的道理，岂不两方便宜？”

  眼见事情闹得越大了，董璧海少不得出来打个圆场：“于儿，说什么糊涂话呢？这事情是你做的不对，去赔个不是。”

  于纯钧却反问道：“什么不对？能有什么不对？这不就是他劝我的那些话吗？怎么换了个人，便成了我的不对了。”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于纯钧固然跟着于贺学会了那些温雅的东西，平日里行事固然“出格”了些，可外人面上却觉得与一般梁地那些婉顺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的，谁知她却是这样一个人，草原上长大，生来便不爱受约束，心中还另有一番胆气，绝不肯忍气吞声，教旁人居于己上。

  于纯钧甚至转而指点起各人来：“我劝诸位还是这上面用心，我还肯好声好气的对你，那是我还存着一点对前辈的敬重，是我的这份子心意，却不是我的本分。想要同我一道做事，便也得学一学我的规矩，转头来连个朋友都做不成，那就是另一番说头了。”

  “今非昨日，诸位还是睁开眼瞧瞧自己的位置罢。求人。那便要有求人的态度，说两句客套话尾巴便翘上天了，抱着那自命清高不放生，也别怪我没个好脸色。今日也如此，日后也如此。这是初次，其后，不会再有更多了。”

  言罢，她拂袖而去。

  里间众人面面相觑，多有愤愤不平的，七嘴八舌地朝董璧海围了过去。

  “伯余兄，这女娃是你引荐的，如今闹成这样子……多的不说，她这也太蛮横了些。”

  “是啊，这女孩家——若非她抛头露脸，这也闹不了什么风波来，这事情还是因她而起的，这说着说着，怎会还赖上咱们呢？”

  “伯余兄，你好歹给咱们个交代啊。”

  “够了。”董璧海颓然地跌坐下来，面上的神情也表现出一种麻木的样子。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难道会愿意去阿谀奉承一个女娃娃？可走不下去了，朝廷、朝廷看的是越来越紧了，可傅家那等子人也越催逼，每年每月要花销出去多少年银子才能叫他们点头。一时不肯，或者一时落下了，那先头的功夫都白费了。于氏有这么一条路子可走，我就能往那头使劲。虽说如今边市已开，可能得了准许真正进去行商的人，那也得有门路要做。她是从塞北回来的，还欠着许多人情，只是一时不凑手罢了，我也是赶了这会巧。”

  董璧海怅然叹息着：“是我想岔了，早知道、早知道——”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有一点是没错的。如今是咱们求着她带，如今不似当年了，当时一腔悍勇，只身一个，做什么都有闯劲，再没有什么怕的。可是如今，如今早就是这些小辈们的天下了，咱们这些老东西日日出来，也只是叫他们厌烦。说不得了，说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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