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变换的前锋（第1页）
北风吹过江面带来一阵寒意，十月底的零丁洋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黄进昨日衣衫打湿有些着凉，鼻子塞住说话便有些瓮声瓮气，指着船头挂着的战旗说道：“厮们且看，这便是官家昨日赐我的战旗。这三百多条船里就两面，一面是官家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一面就是你家黄爷爷这面‘恶鬼’旗。如何？”
“爷，那前面的甲字九号上可有一面‘制置使’的旗。”
“你这傻鸟，那又不是战旗。连官家那个也不过是个王旗。这官家赏的战旗全天下就都头这一面，天下无双的豪杰才配得上。”
“这旗上的字龙飞凤舞，不愧是官家亲笔。”
“兀你个三家村拾粪的呆鸟，你识得几个字来？还龙飞凤舞，你连个名字都认不全。”
“你这打脊杀才，真没你娘鸟性。”
“爷，今个为何我们不在中军，却来这狭小水道所为何事？”
“爷爷又不是那诸葛孔明如何能知道。”黄进应道：“问这些作甚，官家差我们来此自有道理。那元军若是来了，少不得送厮们一场富贵。口里莫再夹七带八嘈地啰唣，都拿出些血气来，不要堕了你爹的威风，”
“喏。”
这边的钱俊摆开了阵势，百无聊赖地苦等着。那边的范文虎的先锋军，已经远远地看见了琼崖号那巨大的桅杆。那充做先锋的王国佐，被那直插云霄的桅杆吓了一跳，这世间怎地还有如此高的桅杆？
王国佐让各战船擂鼓前进，硬着头皮又靠近了一里。这零丁洋海面上乌压压的不下三百大小战船，居中那条犹如一座小岛，前后至少有三十丈长短，比自己这两千料的混江龙至少大上十倍。挂着大食人才用的布帆，船艏都有一根斜横桅挂着几张黑色的布帆。黑白混杂的船帆犹如出殡一般，这船形制古怪从未见过，按理说船做得如此之大，这龙骨何处寻觅？
来不及多想了，鼓继续擂着，王国佐连忙催促手下调转船头。这还做个狗屁的先锋，这哪怕用撞倒山顺风冲过去，也是奈何不了这等巨舸。就算撞上了，这船那么高，怎么跳帮？还是让大都督的楼船去对付吧。
林保也看见了元军前来的七八十条大小战船，正指挥着大战船正一字排开准备接敌，哪成想自己的一字阵还没摆好，对面就调头跑了。气得在船头大骂：“这帮狗入的含鸟猢狲，世间哪有擂着鼓撤军的道理，这群没鸟的狗敢来消遣你家林爷爷。”
周岩倒是笑了笑说：“这范文虎所部便是如此，不足为奇，指挥使只管前进便是。”
元军水师的先锋队来得快去得也快，手下的士卒把个脚都踩抽筋了才回到了水阵之中。王国佐急忙下了混江龙，坐小舟往船队后方范文虎的楼船而去。
“启禀大都督，我率先锋于四里之外见宋军水师船队四百余艘。擂鼓出击，意欲击退宋军先锋船队，奈何贼子狡诈，见我部勇猛便顺风调头退回阵中。我部恐宋人有诈，又急于回禀大都督，便得胜而归了。”王国佐站在范文虎下，做一脸豪迈状。
“好！你当记功。”范文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且问你，可探得敌军虚实？”
王国佐叉手向前说道：“宋军水师大战船一百五十余艘，小战船两百之数。阵中有一条两万料巨舸挂黑白布帆，长三十余丈，悬宋人王旗，出水三丈许，形制古怪见所未见。”
“啊！两万料？你这瞎眼的撮鸟可看得真切？”范文虎听得吓了一跳。
王国佐应道：“回大都督，末将亲眼所见，恐怕还不止两万料。”
范文虎脸上惊恐之色乍起，连忙又问道：“这世间怎有如此巨舸？是不是多船拼接的楼船？”
“并非大楼船，这个末将也说不上来，从未见过如此形制。”
范文虎急得在船楼中绕着圈子，“直娘贼，这可如何是好？这布帆只有海外大食才用，原先也未听说宋人有此战船，这去了琼崖也未多久，这船如何来的？此等巨舸光是晾晒木料就得两三年，这船定是从那海外仙岛所得，这仗还如何打？”
一旁的厉德彪闻言叉手说道：“大都督勿忧，我军势大船多。若是宋军前来，便让那广州水寨的朱胜所部先去接敌，哪怕以一换一也能灭了宋人气势。待到探得敌船虚实，大都督再率部掩杀即可。若事不可为，便把那两千条火船都放了出去，把那宋军水师烧退便是。”
范文虎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说道：“如此行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击鼓传令停止前进，就地摆龙飞阵，令朱胜所部移至阵前。你二人去准备火船，待朱胜部出击之后，便把火船驾至阵前。”
“喏，末将得令。”
得了军令的朱胜坐在船舱里骂娘：“这狗入的范文虎，当年在湍滩把我等卖给了阿术，今日里又要把我等卖回给宋军。前锋前锋，我前锋你爹的头。那含鸟的猢狲在阿里海牙面前夸了海口，说是一战可平，如今却让我驾着这撞倒山去迎敌，我入他亲母！张弘范率五百战船、六万士卒都没回来一个，却让我做这出头的鬼，自是爷爷晦气，歪个鸟撞了这等差遣。”
一旁的副将听了脸色如丧考妣，也开口叹道：“这腌臜奴才，闲常时只如鸟嘴，出征时皆说一战可平。又卖弄些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猫跳，听个鸟叫，也吓一跤！狗入的除了狎妓击球，便只会望风而逃。如今我部只有这大小战船一百余条，这宋军巨舸入云，可如何是好！”
朱胜哀叹道：“唉，这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只是害得我忒毒些个。如今也无他法，只能咒这老狗早些化成肉泥。传令下去侧帆慢行，先拖他一拖。”
朱胜所部原本就是巡检这珠江口水域，所部撞倒山、混江龙、江海鳌及塞断江之流都是平底的内河船只，总共也就二三十条，其他的无非是些小桨船，还混杂了些疍船。武器便是拍杆、船弩还有些猛火油柜。一百来条大小船只也不划桨，只是侧着帆缓缓前进，想拖延些时间。
可那逃跑的祖师爷范文虎一眼就看穿了朱胜的伎俩，便在中军擂鼓催促，又派小舟来传令，说是贻误军机便要治罪。朱胜左右也没了办法，只能擂起战鼓，朝着远方零丁洋里依稀可见的黑点驶去。整个广州水寨的水师士卒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划着桨操着帆，哪里还有半分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