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暗世界（第1页）

临近晚上的时候，李道安带着郭明义溜出厂房，李乾偷偷跟上了他们，他们走过院落，沿着监舍窗户边缘，最后进入禁挨着监舍禁闭室走廊门口，他们拿起条扫，推开门，一边扫地，一边向禁闭室走。由于门没关，所以李乾能看到禁闭室走廊的情景。墙面上挂满了监狱的规章制度，地面上一尘不染，走廊前后有两个玻璃窗对应，一个是悬窗，一个是正常的窗户。走廊里有两道相对的光束晃耀，这里并不黑。

李乾走入走廊，走廊里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他躲在墙角探出头。李道安坐在前头禁闭室铁栅栏前，郭明义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站在他的身边。蒙仙兵站在铁栅栏前，他双手抓住铁栅栏，瞪着李道安。

李道安咳嗽几声，继续说:“小子，今天的事儿到此为止！”

“你害老子，”蒙仙兵说，“还想让老子闭嘴，天下的好事，你想都占？”

李道安嘿嘿冷笑几声，“你不听！”

蒙仙兵双手猛拍铁栅栏，“我听你个鸟儿？”

李道安蹲了三十年监狱，对监狱的规矩很清楚，像是蒙仙兵这样的情况，他是可以申诉的。如果狱警介入，进一步调查，真现了他诬告，那么他极有可能再被判几个月，这个亏，他不想吃。因为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拿捏蒙仙兵的手段。

“你是想申诉？”

“我就是想申诉，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李道安嘿嘿冷笑，“你敢！”

蒙仙兵面色阴沉下来，砰地拍击了铁栅栏，铁栅栏嗡嗡颤动，他说:“咱们走着瞧！”

李道安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看向四周，李乾马上缩回头，依靠在墙壁上，走廊里没有传来脚步声，他知道李道安并没有现他，李道安看见走廊没人，再次看向蒙仙兵，蒙仙兵圆瞪着眼睛，双手紧握铁栅栏，脸贴在两根钢筋之间。

“嘿嘿……”他干笑两声，然后说:“明义，让他看看人？”

郭明义低垂着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他夺过照片，先是拿在自己手里看，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相，这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风韵犹存，长相甜美，身材凹凸有致，蒙仙兵只看了女人照片一眼，他凶狠的目光立刻变得柔情，当他看向李道安时，他的眼睛里露出怯懦的神色。

“你要干什么？”他说，握住铁栅栏的手轻微颤动起来。

李道安眯起眼睛坏笑，他拿着照片，缓缓递到蒙仙兵的面前，蒙仙兵伸出手，渴望地看着照片，要把照片抓到手里，可是他却马上又把照片拿到自己面前。蒙仙兵伸直了手臂，眼瞅着够到李道安手里的照片上，他向后挪动了身子，与蒙仙兵的手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蒙仙兵哀嚎:“你要干什么？”这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妻子，他与这个女人定的是娃娃亲，由于他好吃懒做，女人没少埋怨，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这个女人操持。他蹲了几十年大狱，心里觉得愧对这个女人。现如今他痛恨李道安拿他的女人要挟他。他奋力撕扯着钢筋，想要把钢筋撕扯开，然而钢筋岿然不动。

“我说过了，你把嘴闭严了。”李道安说。

“我答应你！”

李道安再说:“另外你们监舍每月的份子钱，你一分钱也别少。”

“可是我现在弄不到钱。”

“你没有，你家里总该有钱吧！”

蒙仙兵颓坐在铁栅栏前，沉默不语，眼神开始变得呆滞了。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自己的婆娘在田间割草，傍晚时看见婆娘端着米汤喂食他躺在炕上的老母亲。他重重砸向地面，白眼仁快布满了血丝。

“你别欺人太甚！”他说，他想杀了李道安，如果李道安一死，那么他对自己婆娘的威胁就不存在了，他烂命一条，死了也算不了什么！

李道安说:“你想让你的女人成所有黑道上男人的女人吗？——哈哈。”

蒙仙兵阴沉下脸，“我出了禁闭室就杀了你！”

“我死后你的婆娘遭受凌辱而死，你的老母亲是气死的！”李道安见惯了黑道人物狠，所以他像是玩弄一只蚂蚁，或者一只昆虫一样，流露着玩味的眼神，满不在乎地把照片拿在手里，反复地翻看。

蒙仙兵热血冲涌他的脑海中，一阵阵的眩晕感，仿佛让他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李道安丑陋的影像，在破碎和扭曲，他的婆娘仿佛从破碎的影像中浮现出来，她正在田间地头忙碌，偶尔抬起头，会看着他笑，这一刻他想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安慰她，很快这片刻的欢愉消失了，李道安丑陋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他想:“现在与李道安拼命不值得，不如现在动用人脉关系，弄点钱，先躲过这关，然后再找机会找李道安算账，我那兄弟张秀夫，可在外头呢！”

他笑道:“不就是几个钱吗？我月月给你弄点就是了！”

李道安说:“你早点识相，何必让我费这么多的口舌呢？”他把照片递到蒙仙兵面前，蒙仙兵接过照片，他继续说:“别忘了你的承诺。”然后不等蒙仙兵答应。他带着郭明义走出禁闭室。

李乾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里，然后走到禁闭室铁栅栏前。他看见蒙仙兵颓坐在禁闭室墙角上，低垂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婆娘的照片，有时他会瞅着照片微笑，有时他的粗糙大手抚摸在照片之上，眼中流露出深情。

“大哥！”李乾招呼蒙仙兵时，他满脸堆起笑容，“我来看你了！”他继续说，双手抓住铁栅栏，点头哈腰。

蒙仙兵抬起头，“是你小子？”他说，走到铁栅栏前。

“是我！”

蒙仙兵把手伸出铁栅栏前，拍了拍李乾的肩膀，“好小子，”他说，“算你有良心，以后跟着我，我他妈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乾说:“刚才李道安威胁大哥的话，我都听见了，大哥放心，我找机会帮大哥教训那老小子！”话虽如此说，但是他心里明白，这是取得蒙仙兵信任，打入三联帮内部的好时机。

蒙仙兵摆了摆手，“不用，”他说，“我在外面还有兄弟，等几天都到了探监的时候，我告诉秀夫来一趟，然后让他弄点钱，打了那老子得了。”他心里明白李道安绝对不是说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那么李道安一定会派人祸害他的婆娘。现在不是弄李道安的时候，他出狱后安顿好家人，再找到李道安算账不迟。

李乾察觉到李道安有顾忌，所以他不再问，而是和李道安唠起家常，因为信任李乾，所以李道安把自己家里情况都介绍了一遍，他母亲今年八十有余，他婆娘也有五十多，家里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前几日，他婆娘来信告诉他，家里揭不开锅，村里救济了他们家不少的粮食。然后李乾又把自己编造的家庭背景说了一遍，蒙仙兵却没现他说谎。

两个人谈了许久，最后是一个狱警现了李乾，把李乾带走的。

接下来的七天，李乾三点一线，去厂房踩缝纫机，监舍吃早饭，食堂中午饭，等蒙仙兵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适应了监狱的生活，等到第十天探监时，他和蒙仙兵一起等待张秀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