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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山中窮小子卻說已經厭倦了這大富翁遊戲般的貨幣把戲,抓住了真正的力量權柄——那就是人的激烈情感。
燒盡一切的憤怒、強烈的愛恨都在其中。只要善於利用、善於煽動,再加上一點對顧穹自己來說微不足道的金錢誘餌,就足以讓這股力量成為他的神兵利器。
說實話,當時孫洛川第一反應是覺得不靠譜。從警多年,他熟知人性的不可控性。人可以為了利益隨時撕毀簽好的約定,剛才怒髮衝冠的人也可能忽然溫文爾雅,那是金錢操縱這麼簡單的事?
對這種質疑,顧穹卻並未發怒,反而神秘地笑了:「這麼久沒見,你倒是敏銳了些……這就是這筆大生意中最精彩的部分了,隆重向你介紹,我們的o39;雪山o39;。」
接下來的事充滿了孫洛川平生僅見的奇異。他親身驗證了一件事,那些在情緒激盪到極點的人只要向「雪山」祈願並得到滿足,就會成為雪山的信徒——言聽計從。
其中最讓孫洛川本能的不安的是這奇異的源頭,那是一個帶著純白面具的男人,明明站在對面和你說話,卻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一般,帶著很奇特的距離感。
孫洛川覺得唯一能忽視這種距離感的似乎只有顧穹,顧穹甚至會在那人說話時直接搭上他的肩膀。
那人自稱拉美特利,就孫洛川的理解範圍內,似乎很像是某種少數民族會信仰的能溝通天地的祭祀。
許多人將他說的話稱為「箴言」,向他許願之人如果得他認可將受到滿足,並成為拉美特利永遠的信徒。
顧穹之所以來找孫洛川,是因為希望和當時「紅樓」一樣,孫洛川可以用警局的人脈成為他的保護傘,幫助他將暗線埋的更深。
孫洛川原本是想拒絕的,因為看到的一切本能讓他覺得危險,他甚至都不想弄明白這是催眠、精神控制、藥物控制,洗腦還是別的什麼。他沒有立刻拒絕只是覺得自己有很多把柄在顧穹手裡,弄不好就魚死網破。
這時導演出現了,這些年他似乎還是一直和顧穹一起,對「雪山」的事情也極其熟悉。
導演還是拖長著調子,掛著笑音對孫洛川說:「你不想給你老婆報仇了嗎?』雪山』現在有個業務,你或許會想了解一下。」
然後就有了那場車禍意外,有個喝醉酒的女人開車徑直撞向了當年那個競爭對手,這剛出獄的可憐蟲當場死亡,而女人也在幾天後搶救失敗而死。
因為朱小姐當年是先收到了那人的匿名信才死的,局長特意在殺死他之前寄了數月的威脅信件,標清楚死亡倒計時,讓他一步步被死亡凌遲才算盡興。
這看起來是場完全的意外,沒有一點嫌疑會落到他身上。
孫洛川看著那屍體的死狀,捂住嘴才讓自己沒有大笑出聲。
他分不清自己是因為大仇得報而快樂,還是因為這上帝裁決般的權力而快樂。
但不知為何眼淚卻順著臉頰淌在了手上,他看著自己磨毛了邊的袖口上露出的一點三角形商標,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即使這人死了,也再也不會有人給他選的襯衣了。
到如今,已經近三十年過去了,當年山里一文不名的小子也成了今天的公安局長。
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依然穿著當年朱小姐買的襯衣,袖口繡著那象徵著穩定愛情和家的三角形。
他快要退休了,沒有顧穹的野心也沒有導演的能力,以為一切都會被自己帶進棺材裡——他甚至快忘了自己曾用「雪山」的力量殺死間接害死朱小姐的昔日政敵報仇。
直到無意間搜查秦瀾時,聽到了她電腦里的一段錄音。
孫洛川才回想起當時他曾和導演一起造訪了車禍執行者,錄音里正是當時的對話。
孫洛川生性謹慎,即使「雪山」保證執行者不會違背拉美特利的意志,出賣委託人,他也並未在那場談話中多說細節。
但聽到那錄音最後十秒的時候,他冷汗瞬間沿著額角下來了,那是一串電子音播報的數字。
——當時因為從事的隨時需要出警的一線工作,他把傳呼機調整成信息自動播放,而那段數字正是他的警號。
幾十年過去了,警號已經換了幾撥,理智上明知當年還沒出生的方恆安秦瀾等人,是不可能因為警號聯想到自己的,但孫洛川還是怕。
幾小時後,孫局長走出警局,在又一個狹深的巷道中舉起對講機。
「當年的事情沒做乾淨,你需要去給我收個尾。」
電話那頭依舊拖著懶洋洋的笑腔:「知道了。」
孫局音量高了幾分:「你認真點!我出了事你就甩的乾淨?」
導演像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我有數。你那邊的情況我清楚,不就是一串數字?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有物證上法庭也不一定抵得上什麼用。」
「還有物證的主人作證!」
導演漫不經心地說:「那就讓它成為無主之證。」
沒等孫局說話,他忽然打斷道:「不說了,事情會給你解決的。我這會有更重要的事——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那個能打開拉美特利秘密的鑰匙嗎?現在,機會……已經來了。我得可把握住。」
*
而此刻,被比作鑰匙的顧臨奚看了眼腕錶,他拿起手機,屏幕正停留在數天前方恆安那條告知他晚歸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