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T番外之我不回头一（第1页）

  谢6第一次摸枪，是在1o岁的夏天。

  学校放暑假了，爸爸整天忙着店里的事，妈妈从早到晚不知所踪，他照例被送到乡下的爷爷家，到开学才会有人来接他。

  但这却是谢6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乡下有小鱼小虾，有数不清的鸟蛋，还有爷爷，从早到晚陪伴着他。乡间贫瘠，可谢6每顿吃得比城里都饱都好；晚上，爷孙俩就躺在竹床上，谢6给爷爷复述书本上的自己最喜欢的英雄故事，爷爷听得眉开眼笑，直夸他记性好、聪明、有志气。

  只除了偶尔，邻里间的闲言闲语，让他不痛快。

  “谢6，谢6。爸爸姓谢，妈妈姓6。可惜啊，当爹的没本事赚钱，当妈的听说每天在外面偷人呢。”

  “难怪一放假就丢到乡里来。”

  ……

  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谢6被爷爷叫起来：“66，爷爷今天带你去打猎。”

  谢6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一听这话，一骨碌爬起来：“是用真枪吗？”

  看着他无比明亮的眼神，爷爷笑了：“傻小子，哪里有真枪，气枪就差不多咯！”

  但这也足以令谢6兴奋不已。以前总看着爷爷背着枪去打猎，但说他年纪小，从来不带他。今天终于可以尝试一把。

  这次狩猎的结果，是令爷爷大大惊讶的。

  山顶，野鸟们的盘旋聚集地。

  除了开头几枪打的全无章法，枪枪落空。爷爷稍一点拨，谢6就俨然一副老猎手的姿态——

  十枪起码能命中七八枪。

  “我家66，竟然是个天生的神枪手！”爷爷非常非常高兴，他本就是个出色的老猎手，也不管谢6年纪小还是第一次摸枪、能不能听懂，一股脑就把自己的经验诀窍，全跟他说了一遍。

  谢6就一直安静地听着。

  到下山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枪枪打中野鸟的头了。

  这晚，爷孙俩照旧躺在竹床上，爷爷非常认真，也非常欣慰地对他说：“66，这次爷爷送你回去，就跟你爸妈说，让他们送你去练射击。村头的老赵家，就有个孙子在体校练射击特长生，以后练好了，可以进部队、当警察、参加奥运会，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谢6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爷爷，真的？你会跟他们说？”

  “当然是真的，爷爷跟你保证。”

  那晚，谢6失眠了。脑子里全是自己拿着枪，站在奥运金牌领奖台上的画面。

  十岁的少年，其实还很难说有明确的人生目标。但若一旦有了个惊天动地的梦想，那就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燃烧他所有的热血和渴望——

  直至这个梦想，轻而易举被无情的现实击碎。

  爷爷的保证落空了。

  他送谢6回城里时，爸爸正在那个人丁稀落的小饭馆里，脸色难看地算账。爷爷让谢6坐在一边，自己去跟他说。

  结果过了不久，就听到爸爸吼爷爷的声音传来：“我哪里有钱送他去学特长？有书读就不错了！我还指望着他高中毕业马上来店里帮忙呢！”

  “但是66是个天生的……”

  “爸，你就别管了，他是我儿子。”

  “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

  “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赶紧走吧，晚了没车了。”

  ……

  那天谢6最后的印象，就是趴在小店二楼那狭窄楼的窗口，看着爷爷在暮色里，越走也远。他的背影很佝偻，来的时候左手牵着谢6、右手提着一只鸡和很多菜。现在双手空空，一直低着头，谢6莫名就觉得爷爷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爷爷走到了公交站台，一直在等车。他等了快一个小时，谢6就在窗口望着他一个小时。

  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公交车终于来了。谢6看着爷爷快步走向车门，却被一群人挤到了最后。然后，他就跟溪流夹缝中的一条鱼似的，拼命往前挤。最后他终于上了车，满满的车厢，谢6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之后几年的寒暑假，谢6依旧去乡里跟爷爷一起过。但是学射击的事，爷孙俩谁也没有再提。只有一次，谢6在烧灶煮饭时，看到爷爷最珍爱的那支老汽枪，被劈成了两半，跟柴火丢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