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终不归(第2页)
……不是弘昱,可又是哪个。
他愣愣地自己支起身,揉揉额头,接过弘昱递来的碗——很苦、很苦的味道,不知放了些什么药材,可他食不知味地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然后,他看着弘昱,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昨儿个多灌了两杯黄汤,倒让弟弟看笑话了。”
弘昱微微一笑:“谁没有个心里不痛快的时候?”
是啊。
谁没有个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你却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了,难不成哥哥说了什么胡话?”
“……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心怀鬼胎,谁也没有说真话。末了送弘昱回府时,弘昱还笑道:“这次,算我欠了哥哥一顿酒。”
他便也笑着应了,面上虚假的表情一转身就僵掉。
……真像一个懦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然而这欠着的一顿酒,竟然也就这么拖了下去,看似遥遥无期。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皇玛法的第六次南巡,他随扈去了,之后又在六月跟着皇玛法巡幸塞外,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就马上又被阿玛带去议事。来来去去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什么时候闲下来呢?什么时候也不会的。一闲下来,他马上就会想起弘昱,想起那一身温软细腻的皮肉,想念那一双花瓣般甜蜜柔软的唇,想念那总带着笑的声音和明澈见底的瞳仁,五官算不得多么好看,可自己偏偏就喜欢。
……真是十几年都白活了,到了了看上自家堂兄弟,生出这一番龌龊心思——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深深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康熙四十九年,一切事情都开始向着一个诡异的地方无可挽回地走去,整个京城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寻常。
九月,废太子的消息从草原上传来,和阿玛的一封密信一起到了他手里——他悚然一惊,阿玛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一步险棋?
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他不去做,毁掉的就是自己一家。在后花园青石板下暗藏了的、刻意做旧的雪缎缝制的人偶,朱砂写画了阿玛的生辰八字,更有透骨钢钉封住几大要穴;依着他的私心,这事情完完全全就此栽给了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三叔胤祉,至于阿玛和大伯的恩怨……他忽然打了个寒噤,决定不管那些。
九月十六这一天,皇玛法一行回京,阿玛被关押在上驷院,大伯与四叔负责从旁看守。而他去了直郡王府,悄悄儿的,一个人——直奔弘昱的书房,果然见他正坐在桌前呆,忽然轻叹一声:“我还欠着弘皙哥一顿酒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现在就还了罢?”
他带着弘昱,两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做贼也似的。他知道连日以来自己已经憔悴了许多,可是他顾不上管。还是那家酒馆,还是那个雅间,他要了酒却没有马上喝,而是望着弘昱道:“哥哥酒品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一喝醉了就专爱说实话,没办法,管不了。”
弘昱带着点惊奇的神气看向他,显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然后,弘皙脑子一热,狠狠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已经不是太子的儿子了,也就到了如今,这许多话才敢对你说——我还没喝酒,还没有醉,可是我也要说一回实话——弘昱,我欢喜你,我对你这份心思——你能明白么?”
那时他是想,横竖豁出去了,再过些日子,自己不是圈禁也得是被羁押,再难见弘昱一面,再难同他肆无忌惮说着话——如何不让他心如刀绞!
他们的父亲势不两立,仇同水火——可是关他什么事情?如有可能,他也不愿在他是爱新觉罗胤i的儿子的时候,遇上这一个叫做弘昱的命里冤家!
他热切地看着——弘昱他,并没有拒绝。
只是呆愣着,呆愣着,然后眼底渐渐浮起一层微晕的水气来——于是他大着胆子,倾身过去吻住了那双肖想了许久的唇。
情情爱爱,耳鬓厮磨。值了,他想,——便是在这一刻就死了也值得——
只是生既不易,死又哪里会是口头上说说就了了的?
待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他方觉得如坠冰窖,周遭俨然已成人间炼狱。
他简直是崩溃地听着阿玛冷笑的言语——“你太心慈手软了,少不更事,没懂我的意思。不过不要紧——早在出行前我就布置好了的,诅咒镇魇之物就埋在直郡王府——想扳倒我,呵!我自然是得拉着他一起趟这起浑水的了!”
他浑身颤抖,简直像是没听明白一样。
“——知道为什么定要让你用那雪缎做娃娃么——没错,上贡内造赏给娘娘们的,今年的本就少,德良二妃都未取,只惠妃与宜妃得了,明白么?——不管那雪缎最后用在了什么地方,老大和老八老九他们是跑不了的!”
——雪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