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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余自嘲地笑了笑。&ldo;国家兴亡，匹夫有责。&rdo;李庆成不留情面地斥道：&ldo;你既不忠君，更不爱国，纵是千军统领万人敌，指不定哪天说叛就叛，全凭一己快意，这种人，留来何用？&rdo;方青余淡淡道：&ldo;有用。&rdo;李庆成：&ldo;回去后你便走罢，如今无人知道你是谁，借你匹马，你回中原去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有期，方将军。&rdo;方青余道：&ldo;主公。&rdo;李庆成道：&ldo;我不是你的主公，担不起。&rdo;马车停在宅子门前，方青余端详李庆成，眼中带着一丝笑意：&ldo;青余忠心如昭昭日月，绝不会叛你。&rdo;李庆成静静坐着，不现喜怒，方青余又道：&ldo;稍经岁月，你便可知，这世上谁忠于你，谁怀着私心。你若赶我，我定也不会走，在门口蹲着，冷死在这寒风里就是。&rdo;李庆成冷笑道：&ldo;说得轻巧。&rdo;方青余不答，却道：&ldo;你若愿给我一席容身之地，尽管将我呼来唤去，我能为你带兵，给你讲故事听，帮你干粗重活，冬天暖床，夏日捐风，高兴时我会陪你笑，不高兴时你可骂我打我，刻薄我，踹我，青余决计不会还手，也不敢有半句怨言。&rdo;&ldo;不需要，好意心领了。&rdo;李庆成道：&ldo;鹰哥！搭把手！&rdo;张慕一阵风般地出来，一臂挟了木箱朝里走，院内唐鸿手持皮鞭，正在施鞭刑，士卒们赤着上身，跪在雪里，背后鞭痕四五条。方青余仍一路跟在李庆成身后，入得厅堂时，张慕放下箱子，转头看了一眼，方青余垂手站着，十分规矩。李庆成：&ldo;谁让你跟进来的？鹰哥，给他一脚，踹他出去。&rdo;张慕蓦然转身，方青余色变，抽身后退，张慕连环腿出，方青余闪到院外，一时间兵士们停了动作，望着二人角力。张慕单掌一式&ldo;大劈山&rdo;，方青余手腕旧伤未痊，闪身时轰一声马厩垮下半边。李庆成嘲讽道：&ldo;方才你说什么来着？不会还手？&rdo;方青余道：&ldo;你可对我打骂，只要你开心……&rdo;张慕反手抽刀，方青余喝道：&ldo;住手！&rdo;李庆成走上前，方青余停了动作，立于雪地中，凛然道：&ldo;但不可令旁的人折辱我，否则现便死在你面前。&rdo;李庆成看了方青余片刻，抬手一拳，周遭人尽数动容。方青余不避不让，迎面受了这拳，李庆成虽膂力不强，却也隐约有点根底，那一拳下去登时令方青余鼻血长流。&ldo;你看。&rdo;方青余拖着鼻血，微笑道：&ldo;就是这般，青哥说到做到。&rdo;李庆成道：&ldo;罢了，要偿你的债，死几次都不够，我也无权判你。&rdo;方青余躬身，单膝跪下，朝着李庆成。&ldo;起来罢，且去领个杂役。&rdo;李庆成道：&ldo;鹰哥给他寻件小厮的衣服穿。&rdo;狂草书…李庆成终于安定下来了，他有一百六十两银，百名亲兵，三员将领‐‐张慕、唐鸿、方青余，一间宅子。这点家底十分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北疆未来的战况会如何发展，生兵不服管，唐鸿手生，无论是谁都无法独当一面，唯一可靠的家仆张慕也只会做不会说。李庆成分下住处，唐鸿与下人们住西厢，张慕与自己住东厢，方青余睡大屋对面的柴房。大屋内一切打点完，张慕睡外间，李庆成睡内间，依旧以一张屏风隔着，无事时李庆成伏案写写画画，张慕便在一旁看着，像根木桩。&ldo;做甚么。&rdo;木桩忽然开口，把李庆成吓了一跳。李庆成解释道：&ldo;算数，咱们带来的御寒油有半车倒成了银两，交予唐鸿，让他派一队人，带着回西川去运粮过来。&rdo;张慕俊脸微红，在油灯下有种难言的亲切感，李庆成笑道：&ldo;怎么突然问这个？&rdo;张慕摇了摇头，李庆成递过物单：&ldo;看。&rdo;李庆成始终不向张慕刨根问底地挖自己身世，张慕反而隐约觉得有点不安，看过后，简略一点头，取过一张纸，拾笔润砚，仿佛在沉吟，打算写点什么。李庆成叹了口气，方青余的声音响起：&ldo;主公想挣钱，须得从枫城入手，不该着眼郎桓。&rdo;张慕起身，李庆成一见之下便知道他想出门揍人，忙喝止道：&ldo;坐下！&rdo;张慕眉眼间充满戾气，冷冷道：&ldo;放肆。&rdo;李庆成道：&ldo;进来。&rdo;方青余入内，一脚屈曲坐下，抱着膝盖，问：&ldo;主公打算倒腾点银两花用，是不？&rdo;李庆成略一点头：&ldo;我也知道该进枫关里去，奈何出塞时不知边疆战况，现也走不得了……&rdo;方青余哂道：&ldo;该走时便走，管这许多作甚？&rdo;李庆成眉头微蹙，方青余道：&ldo;非是臣愚钝，观如今局势，枫关是北疆最后的补给线，京城运来的物资在枫城中转，战地粮食紧缺，倒钱最是容易……&rdo;李庆成道：&ldo;等等。&rdo;&ldo;你方才，自称什么？&rdo;李庆成喃喃道，双眼如置身梦中，紧盯着方青余。室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方青余：&ldo;说……成，慕成。&rdo;说着抬起下巴，朝张慕示意。张慕在一张纸上缓缓写着什么，不承认，也不否认。&ldo;属下以为，如今大虞与匈奴交战主公大可不必担忧。&rdo;方青余续道：&ldo;若死守郎桓，不仅对他日毫无裨益，反倒困守北疆，是为不智。&rdo;&ldo;照你说呢？&rdo;李庆成口中问道，却不与方青余对面，看着张慕纸上的字。&ldo;我们应当转战枫关。&rdo;方青余说：&ldo;此战开春前必结，届时不定朝廷将割土裂疆，奉贡议和，此时陡争一时意气，又有何用？&rdo;李庆成：&ldo;你怎知朝廷会议和？&rdo;方青余哂道：&ldo;方家曾在东北沿线万里，自玉璧关至泣血泉，担任镇东将军一职，代代世袭，累数代之积，遂成一方势力，其中便有匈奴王阿律司的助力在。&rdo;&ldo;当年先后早薨，先帝为拉拢北疆方家，立方氏为后，便是因为这层关系。&rdo;&ldo;边疆传出战报时，太后本与匈奴人勾结，如今先帝已死，匈奴王依足原议进犯西疆域。太后与匈奴人达成协议，拟定了最后一步棋，佯战后割枫关外五城，关内枫城予匈奴人。行议和之举，主公愿战，能敌朝廷一纸文书？&rdo;李庆成蹙眉道：&ldo;早就计划好的？&rdo;方青余莞尔点头：&ldo;朝中早知边疆大将不听太后懿旨，遂把东军调到西，又将西军调到东，杀了辽远，再把王义宸兵权收回来，人赶回去告老。如此一来，朝中武将世家唐大将军家族派系已倒，当朝武将余我方家。&rdo;李庆成沉吟不语。方青余淡淡一笑：&ldo;辽远前脚刚出兵，朝廷后脚便拟好了议和文书，准备向匈奴割地了。然而，他们还少计了其中一批人，这批人在暗处，足够令太后与阿律司一起栽个大跟斗。&rdo;李庆成：&ldo;别卖关子，直说就是，哪批人？&rdo;方青余道：&ldo;咱们。&rdo;李庆成眯起眼，只觉面前这人大是不简单。&ldo;当务之急，我们要人，以后，咱们要钱，要地。&rdo;方青余淡淡道：&ldo;若不是这次副将为辽远，当时我便想将征北军接手过来，辗转关外，取一城奉你为主，但有辽远在，我无论说什么他也不听，浪费这三万大军，太也可惜。&rdo;李庆成：&ldo;阿谀之言且先收收，满嘴吹得快没边了，带兵时，你便知道自己即将落魄潦倒，要托庇于我？&rdo;方青余笑了起来，目中充满温暖神色：&ldo;主公既不信，余下的话也不须属下多说了，属下告退。&rdo;说毕拱手出房。方青余走了，张慕收笔，纸上墨迹未干，龙飞凤舞的三行草字：寻汀洲孙家，以玉璜赘如下物事：铁一万斤，银万两。着孙檠探听朝中动向，预来年方太后议和之事。李庆成一手支额，蹙眉思索，问：&ldo;鹰哥，你认识孙家？&rdo;张慕折起信纸，缓缓点头，想了片刻，又迟疑摇头。李庆成道：&ldo;派个人去送就是，玉璜能……典这么多东西？一万斤铁，一万两白银？&rdo;张慕看着李庆成，李庆成摸不着头绪，忽笑道：&ldo;你的字真漂亮。&rdo;李庆成：&ldo;鹰哥，你唤什么名字？&rdo;张慕扯过一张纸，笔走龙蛇，挥洒而就，狂草笔法&ldo;成&rdo;字气吞山河，跃然纸上。&ldo;太漂亮了。&rdo;李庆成赞道，这字足可当临帖。李庆成道：&ldo;你叫成。&rdo;张慕答道：&ldo;你叫成。&rdo;李庆成莫名其妙，与张慕这等人交流，素来是十中略知一二，不片刻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心想来日再打听。李庆成道：&ldo;鹰哥，我方才在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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