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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丝丽啊哈丝丽,你究竟是何心思?迈过这道秘门,通过长长甬道,当他步入皇宫之时,是否已隐埋万千伏兵,只等他若能侥幸生还,再将他缚于网中。

他该怎么做?身边无一兵一卒,哈刺巴刺合孙位于回纥王庭腹地,城外并无驻军,回纥地广人稀,最近的驻军在富贵城,由叔父奇斯掌控,离此三四百里。

他捏紧拳头,手指骨节“咯咯”作响。重重一掌击在那石门,石门粉碎,碎屑四泄,面上闪过一丝狞笑,扬声道:“虽万千兵马,我亦敢往!我默延啜,才是回纥可汗,天神所托!走,随我由秘道杀入皇宫——”一把揽住沈珍珠,依然朝秘道走去。

“不,”沈珍珠轻声道,“我会拖累可汗,我在这里等你。”

默延啜毫无顾忌扬声长笑,末了,说道:“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负累。”

秘道狭长黑暗,根本无法埋伏伏兵,默延啜携着沈珍珠长驱直入,行了大约一柱香功夫,他侧身按住沈珍珠,附耳道:“前面是秘道出口的石门,别动。”沈珍珠便知已到秘道出口。哈刺巴刺合孙虽为回纥都城,从秘道的长度判断,其规模实实难与大唐长安、洛阳比肩。

眼见一场恶仗在即,默延啜精神陡长,对沈珍珠道:“你跟在我身后,且看我力克千军。”一时忘记沈珍珠双目已盲,哪里“看”得见。沈珍珠笑笑点头。

默延啜深提一口气,扬掌向那石门击去,石门破裂同时,左手拉着沈珍珠冲出秘道,右手弯刀挥曳。这秘道在皇宫内的出口,乃是内寝殿一处不起眼的墙壁。出口两侧和寝殿外原是密密麻麻的埋伏了上千名士卒,只等着万一默延啜未死,由秘道入宫,开启石门一拥而上,将他垛为肉浆。虽然十余日以来,未有动静,但当值之人丝毫不敢懈妈怠,每日轮值轮岗,寸步未曾离人。只未曾想到,默延啜竟然已识破阴谋,出其不意击破石门,自行杀将出来,猝不及防。默延啜刀法凌厉,转眼间弯刀所指之处,惨叫连连,有数十名士卒殒命,杀出一条血路,逼出寝殿之外。

一出寝殿,外间的士卒已层层逼将而来,刹那间刀光一闪,又是一排士卒倒于刀下。默延啜暴喝一声:“默延啜在此!有不怕死的,直管上来!”默延啜之神勇素来已为回纥军士神化,在场叛军原系尼比斐直属,未曾跟随默延啜南征北讨,也没福份亲眼见其神威,今日一旦亲识,一些胆小年幼的,已然胆寒后退。

一名士卒瞥见默延啜身后的沈珍珠,乘默延啜向旁处砍杀之际,挥刀朝沈珍珠刺去。哪知默延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脚反踢出去,那士卒飞起数丈之远,后脑撞在石阶上,当时殒命。默延啜怒道:“欺负妇人女子,我回纥没有这样的士卒!”

“听我号令,有拿下默延啜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封万夫长!”潮水般的士卒由寝殿外四角涌入,对面的石阶上,优雅的走上一个人,朝在场士卒发号施令。

默延啜心中沉痛无比,她依然是那样美艳,一颦一笑勾魂夺魄。这是他最亲近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可贺敦。可是,此际她与他相距是如此遥远,他甚至分不清她嘴角的笑,是甜蜜,还是狰狞。

“哈丝丽,”他几乎是咆哮,“这是为什么?”虽然听不懂回纥语,沈珍珠也能听出这声咆哮中包含的痛楚、伤心和……失望。沈珍珠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默延啜孤胆赴会,未尝不是心中尚残存一缕希望。

只是,这缕希望,现在被狠狠掷地,已成粉齑。

洪波汹涌山峥嵘

从石阶后阴暗处,慢慢踱出一个人,面容僵硬阴冷,揽住哈丝丽肩头。两人并肩,眼中充满杀意。

哈丝丽和尼比斐,他们果真合成了一路。若尼比斐继汗位,以回纥惯俗,哈丝丽当继嫁尼比斐,还是回纥的可贺敦。可是,移地建是她亲子,她难道不想亲生儿子继承汗位么,她的心肠何以如此歹毒。

默延啜点头道:“好……好……”蓦的仰空长嗥,声激长空,天地阖开。

尼比斐挥挥手,士卒汹涌朝默延啜杀去,嘴角流出冷笑。

默延啜弯刀划出的刀光形成一道道光环,四外飞舞间映得日月无光,紧守殿外石阶,护着沈珍珠。一批批的士卒攻上来,又咕咚咚滚下尸体,不多时,石阶上下梯步,堆满了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默延啜如此神威,尼比斐不禁暗暗变色,扭头对哈丝丽说:“快,去把移地建弄来!”

移地建才五岁,虎头虎脑,十分活泼可爱,很快被几名贴身士卒抱来。哈丝丽一咬牙,抽出侧旁士兵的长剑,直抵在移地建脖子上。移地建不明所以,张口叫了声“姆妈”,呜呜的哭了起来。

“默延啜,还不束手就擒!”哈丝丽一声高喝,打斗暂且停止。

默延啜目眦欲裂,喝道:“哈丝丽,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敢这样威胁我!”

哈丝丽开口,一句话一句话说将出来,竟是这样寒冷阴毒:“我从没当他是我儿子,他是冤孽,他是天神派来惩罚我的。我要他死,我要他死!”说到这里,情绪竟而失控,状似疯颠,真的提剑往移地建稚嫩的脖上抹去。

“你敢!——”默延啜眼望不得救,暴喝声中斩杀挡在面前数名士卒,飞身向对面石阶冲去。

一切均在电光火石之间,哈丝丽正提剑刺杀亲子,无人可以阻挡之时,忽的一声惨叫,右手腕被人拿住狠狠咬了一口,剧痛难禁,“咣铛”,长剑落于地上。

哈丝丽恼怒无比,回身见咬了自己手腕的竟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裳滥褛,黑黝黝倔强的脸。此时情况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少年竟跑上石阶,坏了自己大事。尼比斐已拿剑往少年身上杀去,但那少年身手颇为灵活,几闪几避,尼比斐的剑竟然近不了他的身,不禁大为光火,喝令左右道:“给我杀了这小子!”

“统统不许动!”尼比斐的话音未落,从天而降一道吼声,尼比斐剑势一缓,抬头望去,不禁倒抽凉气。

四面宫墙上,如黑云般密布士卒,居高临下,人人手中握着一柄弩弓,箭在弦上,只待发动。那领头怒吼之人,正是默延啜最信重的护卫首领詹可明,自他发动政变后,倏然失踪。此时二人照面,他顿时面色如土。

詹可明已从高达十余米的宫墙一跃而下,一提一携,转瞬便在尼比斐面前将移地建抱走,飞奔半膝跪至默延啜身前,朗声道:“可汗,詹可明听到长嗥,即刻率兵赶到,幸不辱命。”

默延啜欣然点头,一手搂抱起移地建,道:“移地建,有父汗在,别怕!”右手将詹可明扶起,拍肩赞道:“好詹可明,来得正是时候!传本汗王之命,叛军速速弃械投降,敢妄动者,一律射杀勿论!”

尼比斐见大势已去,犹作困兽之斗。提剑指着石阶上的沈珍珠令道:“抓住这个女人!”沈珍珠此时相距默延啜甚远,几名临近她的心腹亲随果真冲沈珍珠扑去,却听“扑扑”几声,宫墙上士卒箭无虚发,各中要害,倒地挣扎几下,断气而死。默延啜动若骄龙,弯刀出手如雷电掠空,尼比斐只觉面前寒光幻动,胸怀热血沸腾,仰天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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