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醉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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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丸九九五年。
在贸河城最萧条的一条小街巷中,醉醺醺的周自行步履蹒跚向前走着。他在飞鹤楼与旺生门的几个教徒从上午聚到了傍晚,除了喝酒之外,尽是对岁神的歌功颂德。
行医馆开张一年以来,周自行几乎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他现在已经是旺生门的一名虔诚教徒。至少在周围人的眼中,他就是如此。
他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行医馆的门前。这早就不是岳步云租给他的那间旧宅子了,而是他在这条街上找到的另一间更小更破更便宜的一间。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就是挂在门头的牌匾。那是岳晓雨亲手写的“行医馆”三个大字。
医馆中没有一个来看病抓药的,只有两个徒弟守着。闫岭坐在医馆柜台里,远远的就到了周自行。他招呼趴在椅子上打盹的闫峰,赶紧迎了出来,一左一右搀扶住周自行。
“师父,您回来了。”他们关切的问道。
“关……关门!”周自行奔拉着眼皮,酒精在身体里的作用令他极度的疲惫。
“这申时都没过完,天还没黑呢。”闫峰说道。这一年的时间他俩不仅个头又长高了,说起话来已经快和成人无异。
“我说……关门!到底谁是师父啊?”周自行皱起了眉头,训斥道。
“……是……”闫峰、闫岭不敢怠慢,只好按照周自行的要求去做。他们把周自行扶到柜台旁的靠椅上坐下后,回身去到门口,麻利的将倚在墙上的一片片门板插回门槛上的插槽里。随着门板的复位,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只有窗户纸上透进来的微弱光亮。
“师父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闫岭有些担忧,悄悄的问向闫峰。
闫峰撇撇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周自行继续说道:“小峰,把我的葫芦拿来。”
“您还要喝延年汤吗?”闫峰一阵惊讶。
“快!”周自行像是想要瞪他一眼,无奈眼皮沉重,挑起了眉毛,眼皮却是一动不动。
闫峰只好去取挂在墙壁上的葫芦,还一边试探的嘟囔着:“今天岳姐姐又来找您了……”
听到岳晓雨来过,周自行的身体难以察觉的微弱颤抖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睛,大声吼道:“别给我提岳家的事情!听着就来火!”
闫岭被周自行的大吼声吓的往哥哥闫峰身边靠了一步。闫峰把葫芦放在身前,用另一只手护住弟弟,自己也经不住惊恐,向后挪了挪身子。
想当初,行医馆开张没多久后,兄弟俩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师父说不定哪天就会去向岳掌柜提亲,迎娶岳晓雨。可哪里知道,师父莫名其妙的与岳步云闹翻了,再也不往来。所以他们才搬出了岳步云租给
他们的房子,重新找了地方。
岳晓雨打听了好久才找他们,任凭她如何相劝,周自行都倔强如牛,不作任何的解释。直到后来连与岳晓雨的面都不见。
周自行一把夺过闫峰递来的葫芦,拔出塞子,张大嘴迎上了葫芦口,用手不断的抖动往下倒着。可葫芦口不过就流出了一两滴清酒般的透明液体,落在他的舌尖上。他的脸上满是欲壑难平的痛苦,拼了
命的咂摸嘴,然后突然吼道:“没啦?没了吗?”
“师……父……家里没了,就这么一点儿了。”闫岭胆怯的回答道。
周自行捏着葫芦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猛然将葫芦砸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弹起,恰好飞落在闫岭的手里。闫岭顺势低头查看葫芦有没有砸坏,他担心又得花钱买个新的。好在葫芦完好,闫岭这才放下心来。
周自行一通火出,随即就用手痛苦的遮住自己的额头,甚至开始有些止不住的抽泣。他的脾气与一年前已经大不一样。敏感、易怒、脆弱、暴虐,这些曾经与他不相关的词汇,现在都能准确的描述他现在的状态。
延年汤,这可恶的延年汤!周自行在心中咆哮着。为了得到教徒的信任,为了能够更深入的接触到旺生门中的人,他不得不每月花费重金缴纳“月门金”,去购买一定数量的延年汤。
本想着只是花点钱买,不必真的饮用,就不会受其“瘾”。可与教徒们在一起聚的场子多了,自然就有了过不去的“逢场作戏”。
周自行天真的以为,以自己的定力能够战胜对延年汤的欲望,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从此不断,每日必饮。饮用前是身体的痛苦,而饮用后是精神的折磨。强烈的挫败感好似千斤的重担,把他压倒在地面,一步步的陷下去,连脖子都抬不起来,直到整个人都陷入无尽折磨的深渊。
“快给我买去!”周自行忽然弹起身体,冲到柜台后面,一把抽出存放每日经营收入的抽屈,砸在了地上。仅有的若干铜丸散落一地。
闫峰、闫岭赶紧弯腰去拾,连头都不敢抬起当最后一颗铜丸被拾起后,闫岭看了一眼闫峰,扭头就要往屋外跑。若不是闫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他就撞在了他们刚刚插上的门板上了。
“小心点!!”闫峰催促道。等他们把钱丸塞进口袋里,七手八脚的卸下一块门板靠在了门柱边,就跑到街上去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周自行就像了疯一般,冲进内屋里面,掀开床板,取出一个带锁的木盒。他手忙脚乱的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锁后,从盒子里面取出一个布袋直到他确认布袋中的十多个魂石都安然无恙,才长舒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他将布袋塞入怀中,如同珍宝一般环绕双手死死的抱住胸口。好一会儿之后才起身收拾好木盒与床铺。可魂石依旧舍不得放回去,藏在怀里走到门厅的柜台边。
街上的光亮透过这一块门板的空隙透进医馆中,恰好一抹夕阳照在周自行的脸上。刺眼的光亮再次令他睁不开眼睛。
周自行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着阳光,手背刚刚触碰到额头,便觉得头沉重的像是灌了铅,只得张开手掌扶住自己。又退了两步找到靠椅重重的坐了下去。身边陷入一片无声的沉寂之中,本就无人的萧条街道,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人上医馆求药求医,这正好给了周自行一个人去对抗身体对延年汤无限欲望的时机。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扩张着,像无数张饥渴的巨口,渴求能够畅快一饮,若不能满足,这些巨口就将要把周自行吞噬殆尽。
经营行医馆这一年,他并没有积累下什么钱,除了闫峰、闫岭和自己的日常起居开销之外,医馆收入的其中一部分,供他组织和参与各种类似今日酒局的场合。而更多的钱,尽用来缴纳给旺生门的“月
门金”。
洛轮港海祭之后这一年间,在官府的介入下,延年汤从海州的入货量逐步被限制,销售量也逐步下降。“月门金”也随之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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