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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却瞧得豁达:“挺好的,无论怎么说,到底是咱们自己的地方。说到底,还是比这里更安心。”
她将平安抱在话里,一面诱哄着问道:“你说不是啊,我们的小平安?咱们就到拂云去,好不好?”
平安却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大人谈论的是什么,她只是咬了咬指头,想了又想,想要跳到地上去,一径往外乱跑。她方才睡的很沉,屋外的杂音也并没有惊醒她,此时便显得精神极了。
慧娘便笑着松开了手,赵明闻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却想起了多年未见的侄女蛮蛮。
“是啊……”但赵明闻并未说下去,而是将那未尽的话语掐断了。
蛮蛮被秘密送走的事情不可能声张出来,先时也只有管氏等寥寥几人知道,都是赵明闻极其信重的人,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就只能将这隐忧吞没在心里,此间相隔千里,音讯难通,信使递送自然还是以要紧的情报为主。也因此,赵明闻已有近六年不曾听到祖母、阿姨的传信了,她也就无从得知家中的景况,只留满腹踌躇。
“怎么了?”陈香云自然觉了她的不对,不由出声问道。
“哦。想起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她说,“已经结束了。”
陈香云便也附和道:“是啊,已经结束了。”
第129章
大梁——已经很少有人会回忆起那个模糊的影子了。
边地的风气向来开放,何况又是草原,被魏人统治了一百余年,城中的百姓们难免沾染了那些粗犷开放的风气。妇人们也向男人一般打扮着,他们已经很难分辨出自己的归属,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魏人还是梁人,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容貌,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蒙蒙,叫人看不真切。
百姓们总是穿着着便于劳作的衣服,多半是粗麻褐布,补丁摞着补丁的,手中提着带着,背上背着负着,领着一圈孩子,在一旁劳作。自然,也有那不经事的会在一旁便溺小解,做父母的是不大理会这些的,于是那污浊的臭气也留存了下来,叫整个城池都显示出一种肮脏的模样。
但这几日来,似乎有些不同了。
在那些覆盖着黄土的市井街道中,在那些已经破败不堪,甚至裸露出室内陈设的房屋里,一种无端的激烈亢奋开始涌动。男人们翻箱倒柜找寻着祖辈留下的,被蛀虫啃咬的千疮百孔的彩灯,要将它悬挂起来,好添一添喜气。女人们则要忙碌许多,大多窝在厨房里,神态严肃地进行着烹煮,希望能够用本就不多的食物折腾出的花样来。
自然,她们的手和眼是一样忙碌的,既要忙着料理锅内的食物,一面还要看顾院中调皮的孩子,时不时也要呵斥丈夫一声,叫他寻些事情做着,不要偷溜到一旁重赌钱偷闲去了。
孩子们也受到这样的兴奋影响着,他们虽然并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也从父母的话语中觉察出欢喜来,表现的要比大人们的矜持更外漏,私下蹦跳吵嚷起来。
而那些更年长的老人,却只是坐在门边,一面晒着秋日里早已冷却的日头,一面笑着望向这些天真的儿孙。
的确已经太久了,这百数十年的时间里,足够更迭三五代人了。
那些还倔强称呼自己为梁人的百姓,此时都已年高,还存活着的大都已经做了祖父,甚至于四代同堂,只管每日含饴弄孙,自在逍遥。但他们都并不曾忘记过去。
魏人是屠城的旧俗的,城中的梁人,也终究不是昔日的那些面孔。
魏人的骑兵领清洗了城内所有试图反抗的人。
自然,城池还是需要百姓来维护生机的,于是一些瘦弱的,不再具有利用价值的奴隶便迁到了此处,他们被强制进行了婚配,就像给马和牛羊配种一般,给他们的主人诞育出了下一代。这座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空落落的,就像鬼城一般,人们只是占据了边缘的一角繁衍生存。
随着上一代耗尽心力后老去,下一代又再次繁衍,如此一代接着一代,才重又将城中的屋舍占领了大半。
而那些曾经捆束在脖颈上的缰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放开,恢复了自由的百姓们却好像从未有过反抗的心思,他们照旧每日忙碌的活着,忙于生计,沉默地吞下一切苦难。他们似乎已经忘却了昔日的仇恨,逆来顺受地承载着一切,于是魏人们也逐渐失去了戒备心,逐渐将昔日的旧事淡忘了。
可是,谁又能真正淡忘呢?
“就在那里,喏,就在那个草棚下面,看的清楚吗?那里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就在那里,他就死在那里,像驯养牛一样,他们用铁钉一样的东西穿透了他的鼻子,将他拴在了柱子上。他们用刀,用匕,在他的身上乱刺,而他的母亲,我的姑姑,就在一旁哭嚎着求饶,她趴在地上,肠子拖了很长很长,然后她就断气了。”老人平静地复述着记忆。
“我被我的阿娘藏了起来,我就在那里眼睁睁瞧着他们死去了。”
“在那里,在院子的那个角落,我的妹妹,你们的姑婆,她就在那里被摔死了。魏人在她的身上来回践踏,她哭不出声来,像小猫崽一样,就在那里蠕动着。”往往说到这个时候,老人已经哽咽难言了,他缓了缓,试图继续说下去。
人们却已经厌倦了他的老生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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